江楚說：“那我暫時先待在這裏，那個源山……”

“騙過他一時，騙不了太久。”鐘離緊緊握了一下她的手：“所以……委屈你一下。”

江楚還未理解他的意思，忽然見到床頭站著一個女人，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人。

江楚渾身過電一般：“這是什麽？”

“我仿照你的樣子做的永生人。”

“你怎麽會？”

“遲玉讓我用繳獲的神玉做著玩的，知己知彼嘛。”

鐘離自嘲地笑笑：“其實，我一直在想，如果天庭要立即處決食夢，我該如何留下你……我知道，你肯定不會喜歡這個。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，以防萬一的。”

江楚心裏泛起難言的感動。

她湊過去親了一口鐘離，再去細看那永生人，雖然並不完全一樣，對於不認識她的人來說，卻足夠瞞天過海了。

“江楚，其餘的永生人，需要渡魂之術，才能活起來。我想，你應該不一樣。”

江楚明白他的意思。

她站在永生人前，試著魂魄離體，試著走進那副軀殼。可是，魂魄與軀殼總是分離，無法統一。

鐘離提醒她：“食夢的元丹，也許能幫你。”

江楚一直不知道那東西在哪兒，自從最初見過一次，就再未出現過了。

用如意鏡試試？當時，就是用它捕捉到了元丹。不等江楚說話，鐘離已經拿起了她的如意鏡，放在她原身的上方，那團藍色的光漸漸凝聚在頭頂。

隨後，鐘離把如意鏡塞到江楚手裏。元丹蠢蠢欲動，又似乎很留戀原來的軀體。

鐘離建議：“一分為二。”

江楚默念著，那團光果然分成兩團小的。一半落在她自己身上，一半飛向這具軀殼，最終她的魂魄像被這團光鉚定在了永生人中。

永生人睜眼那一刻，鐘離像是完成了一場艱難的考試，長舒一口氣。

他把江楚原來的身體抱起來，放回床上，蓋好毯子，把如意鏡塞回她的衣服口袋中，才走回她的永生人身邊：“你試試能不能動？”說著伸出手來。

江楚慢慢搭上他手，邁了邁腿，雖然歪歪扭扭，好歹沒有撲街。鐘離牽著她，像是牽著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，為她的每一個蹣跚欣喜。

漸漸的，江楚放開鐘離，自己走動了起來。慢慢的，跑起來，間或擺動著雙臂。

雖然動作不夠靈活，但欺騙過一時總是可以的。

“所以，我要躲在這副軀殼裏面？”

江楚想問，結果張口話歪到姥姥家去了。

她把自己說笑了，鐘離卻笑不出來：“說話沒那麽快適應。”

“嗯，我會努力適應的。”這幾個字，只有嗯是人話。

鐘離交待她：“你的身體，我會放在穆蘭的幻境之中，等你的危機渡過再讓你回來，委屈你了。”

江楚搖搖頭，她不委屈，這是為了她的安全，她還覺得挺新鮮的呢。

鐘離安頓好她，才帶著她的真身離開。

江楚抓緊時間學習使用這副軀殼，累了，就躺在幻境的床上，接著睡。

這次，她沒有去挑選夢境，而是直接跟上了源山，居然不需要夢也可以跟蹤他。

江楚一面覺得驚訝，一面開心，這樣她可以提前幫鐘離預判風險了。

果然，源山是在找她。他看了很多凡人的大腦，甚至入侵了官方的人口信息系統，可是閱遍了那麽多照片，也找不到萬象境裏走出來的那個女子。

這時，源山才不得不承認：“被鐘離那小子給耍了！”

江楚得意地笑：“現在才知道呀，我們家鐘離可聰明了。”

在源山與太河商量，下一步該怎麽辦時，一只小小的白鳳，籠罩在聖潔的光中，靈羽翙翙，飛至近前。

兩個神仙立即恭肅起來。

那白鳳繞著他們飛了一圈，發出一個冷淡的聲音：“源山、太河，你們當值期間，擅離職守，闖入凡間，所謂何事？”

源山立即回道：“回稟遲玉天君，聽說食夢在凡間露面，我想要將其捉拿回去，略略補過。”

遲玉的聲音還是那樣毫無情緒：“有心將功補過是好事，但此事陰山已經占了先機，不必耗用你當值的時間了。你們守好天棺，是第一要務。”

說罷，白鳳懸停在他們面前，一種既安詳又極具壓迫感的氛圍，不可直視。

源山和太河相視一眼，躬身行禮，立即按照吩咐回去。

他們回到一個峽谷般的所在，谷底是晶瑩的天河平靜流過，竟然與忘川像似。上方，乳白的小雲片密集懸在空中，每一片雲上都陳列著一口玉質的棺材。

太河嘆道：“遲玉天君久居凡間，咱們的確是不好下手。幸好鐘離那小子還沒來得及打小報告，不然用萬象境的事，又是一個罪。”

源山道：“你我認識鐘離的時間不長，天庭有誰近來跟他打過交道嗎？從他們那裏打聽打聽，鐘離可曾有過心愛的女子。”

太河道：“唉……我想起來了，前段時間有個上仙，去凡間跟鐘離和他妹妹打了一架，被天庭判了刑罰，關在天獄。現在好像還沒放出來，他應該對鐘離很熟。”

“是嗎？他叫什麽？”

“我只知道是凝羽仙姑的孩子。”

源山一聽笑了，這好辦。

天獄和天棺都在一重天，源山找過去很快。

天獄在一重天的東邊，說是監獄吧，看起來卻更像是神仙修行的地方，是一座一座淩空的小島。

犯小錯的神仙會按照律例處罰，在這小島上住上一段時間。

目前，天獄的神仙很少，大家各踞一島，各自遠離，互不相擾。

源山認識凝羽仙姑，對他兒子還有些印象，很快就找到了雲笙。

這個年輕的神二代正在閉目打坐。

源山落在他的島外，輕咳了一聲。

雲笙睜開眼睛：“源山神君，怎麽有空來這種地方？”

源山見他如此直率，也不繞彎子了：“最近在和鐘離打交道。聽說你跟他認識，想跟你請教一些問題。”

雲笙目光一冷：“什麽問題？”

源山道：“鐘離在凡間是做什麽的？他有一個心愛的女子，你見過嗎？”

雲笙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：“怎麽？你也想來天獄和我作伴嗎？”

源山輕哼了一聲：“我當然想好了萬全之策，就看你肯不肯幫我這個忙。”

雲笙瞇起眼睛：“幫你有什麽好處？”

“遲玉偏心，將星君之職交給他，你不是不服嗎？把鐘離拉下馬，不合了你的心意？”

雲笙笑嘻嘻地把雙手抱在胸前：“鐘離這家夥怎麽結了這麽多仇啊？”

不拒絕也沒有立即回應。

他當然不可能這樣莫名其妙地給源山神君提供什麽情報。

源山神君見他不為所動，便笑道：“這個忙若幫成，別說是區區一個執掌凡間的星君，就是立即到九重天上給你封神職也不在話下。”

雲笙聞言終於有了一些松動，壓低聲音問：“源山，你以前有紫微神君罩著，春風得意。現在卻只是一個被邊緣化的神君，連孟章天君都不保你了。當初一重天大戰，你擅離職守，未及時察覺食夢蘇醒出逃，才被罰去守天棺。現在給我畫這個大餅，你覺得我會信嗎？”

提及黑歷史，源山面色很難看。經過一番掙紮，為了取信雲笙，他終於吐露了半點實情。

“食夢，不是我擅離職守，才讓他出逃的。食夢是我把他喚醒，放他出來的。”

“什麽？”不僅雲笙，就連江楚都忍不住問：為什麽？

源山道：“當初，冥王和立蒙反叛，把前任天君和十方諸神都誆到地府，將他們修為盡毀。我師父僥幸逃脫，是他傳信於我，叫我放出食夢，說只有食夢才能挽救天君和十方諸神。”

“可是，紫微神君……最後不還是死了嗎？”雲笙雖未親歷地府的那場大戰，卻也從母親那裏聽來了，場面極為慘烈。

紫微神君為了替當時的天君掩蓋不堪的往事，不分青紅皂白，要將被無端卷入的遲玉和林犀一起誅殺。

最後，死在了遲玉手裏。

源山惡狠狠道：“是的，我師父死了。否則，食夢怎麽會逍遙法外這麽久！我要把食夢抓回來，我師父沒有做到的事，我替他做到。”

雲笙神色嚴肅：“你要做什麽？”

源山笑道：“你就別管了，不幫我，你就在這兒繼續蹲你的天獄，若幫我，事成之後，你自然是一大功臣，到淩霄殿受封都是小事，愛信不信。”

雲笙見他是認真的，頗為動心，思索了一下問：“到時候你不認賬怎麽辦？我被關在天獄，叫天天不應。”

源山看雲笙已經快要倒戈，立即擡起右掌：“我源山對著東天立誓，事成之後若背棄承諾，便甘受萬道刑天罰術，灰飛煙滅。”

“你也不用起這麽重的誓吧？”雲笙大為驚訝，神仙對東天立誓大概率會應驗的。

源山若有所思地看著他：“我既然敢立誓，你也得立一個誓。我告訴你的話，你若敢向外洩漏，同樣要受懲罰。”

雲笙面色一變：“又不是我逼你立誓的，你既然信不過我，那就別來找我幫忙。”

說罷，擺出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。

源山咬緊牙關，有求於人，不得不把脾氣摁下去。

“我可以不勉強你，但為了事成，你最好口風嚴謹，否則你只能在這兒繼續看星星了。”

雲笙點點頭，朝源山招招手，示意他過來些，然後和盤托出：“鐘離在凡間用的是他自己的名字。他是個導演，跟他劇組的女主角江楚好像有點暧昧，不知道是不是你提的那個凡人。你要小心，神仙殺凡人，是要被天譴的。”

我靠，這麽快就把我賣了！

江楚氣結。

源山得到需要的情報，滿意地笑了，說：“謝謝！”

話音剛落，一根扇骨從後面洞穿了雲笙的胸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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